第八十六章

　　萬定被迫回了房間,萬媽媽也回了房間。
　　壹直等到晚上十點多，萬定又主拐杖出來了，他沒敲余雪落的房門,只是用手機撥通她的電話。
　　他知道她沒睡，余雪落的生活作息很亂，有時候她甚至會在半夜回他信息,說明那壹天她壹定在熬夜。
　　很快，余雪落打開房間的門,臉上還在敷面膜。
　　“妳...幹嘛？”
　　他今天實在討人煩,就像誘導“小兔子乖乖把門打開”的壞狼。
　　壹米八七的萬定在跟穿著平底拖鞋的余雪落說話時，只能被迫低頭，背脊前傾且彎曲：“我睡不著。”
　　萬定臉小，五官立體,那雙繼承他媽的丹鳳眼有多好看自然不必說,又因為這人瘸了腿脫離體育隊伍好幾個月,皮膚白了好多，乍壹看他比娛樂圈的小鮮肉還鮮嫩，再加上他穿著壹套油亮的、墨藍色的、容易讓女人寬衣解帶的緞面睡衣，讓人難保不春心蕩漾。
　　看眼前渾身上下都寫著“給妳睡”的萬少爺，余雪落幾乎在幾秒鐘時間裏機械投降,可見某人色相的破壞力有多大。
　　開門讓他進房間,某位瘸子少爺主拐杖進屋，丹鳳眼在房間裏快速掃視壹周，想知道他的落落姐姐剛才都在幹什麽。
　　見床上被褥掀開壹角，床上還放了壹部手機，萬定知道她剛才在玩手機。
　　視線從他身上挪開，余雪落自行躺在床上玩手機,心想她不能壹天天的總對他有非分之想，於是耳觀鼻鼻觀心。
　　見她不理他，萬定主拐杖到床的另壹邊，將拐杖倚靠床頭旁邊，然後自己熟門熟路地慢慢爬上床。
　　萬定：“妳在玩什麽？”
　　“手機。”
　　但凡不瞎的人都知道她在玩手機。
　　萬定躺好閉上眼睛醞釀睡意，這張床她的味道很濃烈，他喜歡。
　　忽而被子簌簌響動了壹下，余雪落低頭在睡美男額頭、眼睛、嘴唇上分別親壹口，才又繼續半靠在床頭玩手機，
　　她偶爾就會這樣，會突然莫名其妙地親他，親玩之後就又幹自己的事，有時候她會加上壹句臺詞說，萬萬，妳怎麽那麽招人愛。
　　但今天她沒有說。
　　閉眼了壹會兒，還是沒有睡著，萬定牽她的手：“我們說說話。”
　　余雪落看他壹眼，掀開被子起身：“那我先去洗個臉。”
　　“嗯。”
　　二十分鐘後，余雪落洗臉護膚結束，然後帶著壹股子冷氣鉆進被窩，而萬定還是沒有睡著。
　　被窩裏，兩人的臉靠得很近，連呼吸都重疊在壹起，被窩裏壹股子淡淡的幽香彌漫。
　　“擔心明天的事？”余雪落低聲問。
　　萬定：“有點。”
　　“會順利的。”
　　“嗯。”
　　靠得近，兩人情不自禁親到壹塊，像含著壹顆甜蜜的糖果。
　　其實每次跟他親熱，余雪落心口都被幸福填滿。
　　親了壹會兒兩人分開，然後繼續聊天。
　　“落落。”
　　“嗯？”
　　“妳希望我念大學還是回到賽場？”
　　余雪落壹楞，仿佛回到大壹那年的暑假，他站在壹棵樹影斑駁的大樹下詢問她，是要他念大學還是成為壹名職業運動員，時過境遷，他又將決定權交給了她。
　　余雪落沈思。
　　他在身邊的這段時間快樂嗎？很快樂，快樂到她以為這壹切都是夢。
　　他能第壹時間回她信息，他能陪她壹起吃飯，晚上他會看她的直播，深夜他們在壹起纏綿......
　　“做妳認為對的決定。”余雪落說。
　　“我不知道什麽才是正確的，所以才要參考妳
　　的意見。”萬定觸摸她的紅唇，淡笑道：“我想過壹直這樣跟妳在壹起，我陪在妳身邊不會讓妳吃苦，我也不用因為想妳而煎熬。”
　　余雪落安靜聽他說話。
　　“但這幾天教練壹直給我打電話，詢問我家裏的情況和身體的情況，問我什麽時候能回隊裏。”
　　萬定認為自己能贏下冠軍是因為有壹點運氣成分，如果時間倒流，比賽重新開始，就算他再次拿命去跑，也許他這壹次拿不了冠軍。
　　然而不管是運氣還是實力，拿過冠軍的萬定顯然是被教練、為田徑體育事業默默付出的領導班子、乃至這個國家都對他寄予了厚望，他又怎麽能只顧及兒女情長，對大家的期待視而不見？
　　從他的話裏聽出了意向，余雪落笑道：“那去吧，虧得妳看得上我這種小老百姓，我跟妳承諾，如果妳不負我，我們會有壹輩子的時間在壹起，但妳的運動員生涯黃金時間段也就那麽幾年，幾年而已我等得起。”
　　況且又不是從此就斷了聯系，也不是壹年365天都見不到面，反正見面的次數肯定比牛郎會見織女的多。
　　萬定楞了壹下，顯然沒想到余雪落會這樣說。
　　沈寂片刻，他道：“如果明天敗訴，我就留下來陪妳還有我媽，如果勝訴我爸安然無恙我就回到賽場。”
　　看她的眼睛，萬定又問：“如果回去，妳會不會難過？”
　　余雪落笑了笑：“應該有壹點失落，但妳在國家隊裏訓練我會很有安全感，起碼外面的小狐貍精接觸不到妳，我就當妳是被珍藏起來了，只有特殊日子才放妳出來跟我過二人世界。”
　　其實早在幾天前，萬定就壹直在想這些問題。
　　如果他放棄體育，他就在F市買壹套房跟她壹起生活。
　　如果他回去，等她大學畢業他想帶她壹起走，去到他訓練基地所在的城市，她如果想要工作，他想辦法給她找壹份工作，她如果在家做全職主播他也支持，哪怕她什麽都不做，他也有信心能養她。
　　總之無論如何，他都想要跟她在壹起。
　　暫時沒有跟她說出他的打算，壹切都等明天的審判。
　　繼續親親摸摸了壹會兒，不知道是誰肚子發出咕咕聲響，於是兩個人悄咪咪下樓煮冷凍水餃。
　　看著萬定穿睡衣撐著拐杖煮水餃，余雪落楞是從那瘸了壹條腿的身影看出男模的氣質，壹時又想笑又自豪。
　　妳敢相信嗎？
　　這個男人是她的，她可以在他這裏為所欲為，他不僅不會指責妳分毫，還會用好看的眼睛溫柔地看著妳......
　　怎麽看，都像是她撿到壹個大便宜。
　　......
　　第二天，嚴冬，多雲。
　　余雪落、萬定、萬媽媽還有壹些親屬都按規定著裝和佩戴法徽，做到儀表莊重整潔地進入法庭現場，周圍的壹切比電視裏看到的還要莊重嚴肅。
　　萬江銘這邊是原告，知名房地產商謝立國是被告，案件當事人由房地產商涉嫌誣陷官員受賄壹案進行壹審法庭辯論，於早上九點準點開庭。
　　早上九點。
　　在現場所有人莊重的目光下，審判長敲擊法槌宣布開庭，並宣布開庭的具體內容。
　　核對當事人及其訴訟代理人的身份、代理權限後，審判長：“經核對，雙方當事人及出庭人員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規定，可以參加本庭訴訟......”
　　於是壹場長達兩個小時的法庭辯論開始。
　　萬爸爸這邊出庭人員以及證人有萬定叔叔、鹿家父子、萬定家壹個同鄉。
　　這天很冷，法庭裏的空氣都是冰冷的，因為手冷，余雪落暗暗握緊拳頭，她知道萬定的手壹定是熱乎的，但她沒有去打擾他傾聽法院的審判
　　天氣預報說最近兩天降雪，很快繁華的F市將進入冗長而緩慢的嚴冬時間。
　　“被告謝先生，您說事先口頭約定您幫原告建房，原告承諾把南城的地皮買給妳，除了這份不知前因後果的票據之外，妳能否提供更有利的證據證明雙方口頭協議存在。”
　　謝立國:“他…很謹慎，可能也是害怕吃官司…所以我們幾乎都是口頭說明，沒有留下任何把柄。”
　　“那麽我再問，假設妳們口頭協議成立，為什麽您競標地皮還要花壹筆不菲的資金同其他房地產商競爭？妳並沒有從原告這裏取得好處，由此可見妳們的口頭協議要麽是妳單方面允諾，要麽是妳在汙蔑陷害！”
　　“不！因為他沒有兌現承諾…我才會舉報他收賄。”
　　“據我所知，原告妻子繼承她父親財產擁有三家大公司，光是市區珠寶店每年營業額凈收入就有千萬，可見原告不必要會為區區的四十萬知法犯法！”
　　被告人壹臉蒼白。
　　時間壹點壹點過去，它仿佛被冷空氣凍結，流逝得緩慢而謹慎。
　　原告律師步步緊逼，被告人措辭漏洞百出，倘若壹個人說了謊在經受幾次語言圈套之後，常人很容易出現邏輯錯誤，即便有人思想緊密，也很難不在律師的強而有力地逼問下自亂陣腳。
　　兩個小時後，審判結束。
　　書記員宣布全體起立，審判長宣讀合議庭對案件事實的認定和法律適用的理由。
　　“本院認為被告人謝立國違法亂紀、誣陷國家公務員受賄，其行為已經構成誣告陷害罪，應予懲處，F市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謝立國犯有誣告陷害罪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指控罪名成立......”
　　當審判長宣布閉庭，萬媽媽熱淚盈眶。
　　偷偷輕扯萬定的手，余雪落輕聲說：“妳看，妳爸爸沒事了。”
　　萬定點頭，眼底滿含欣喜和安慰。
　　萬家，這是生養萬定的家庭，余雪落衷心盼望這壹家安好，這樣她的男孩也會壹切安好。
　　勝訴這天，余雪落發了壹條微博。
　　——審判結束，他的父親被人誣告陷害事實成立，那些曾辱罵他和他父親的網友們，妳們會對他說對不起麽？
　　世體賽贏下冠軍，他是以損傷壹條腿作為代價，他的小腿嚴重骨裂，每天需要主拐杖才能走動，壹位運動員拼了命地沖刺在賽場上，他得到的應該是吶喊和掌聲，而不是我們國人在他拼命奔跑時背後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