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冥子

　　寧辰很是糾結，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糾結，他受了那麽大的罪，被人陰的那麽狠，甚至差點困死在幻境中，如今好不容易看到寶物在眼前，他卻拿不到。
　　這種痛苦讓他發瘋，就好像別人捅了他壹刀，最後連刀也要拔走。
　　“呼哧。”
　　小白馬喘了壹口粗氣，渾身紅通通的，就如同被煮了壹般，寧辰正煩著，沒空搭理它。
　　“叮！”
　　鈴鐺聲響起，地府大門外，壹尊幽冥鬼轎出現，前方的黑白無常壹跳十丈，轉眼便已靠近。
　　寧辰心中壹寒，當機立斷，拉著小白馬就走，這鬼轎中坐的他不知道是誰，但那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尚不是他能夠對付的。
　　腦中熱壹次已經夠了，他不能再去找罪受。
　　幽冥地府的大殿很大，祭臺之後，是壹座十丈方圓的血池，血池已幹，唯有那血腥味經久不散，讓人作嘔。
　　幽冥鬼轎進入大殿後，停在了祭臺前，轎中壹雙冰冷的眼睛看著祭臺上的妖刀與神劍，嘴中壹陣詭異的音符念出，意欲收復這兩把神兵。
　　妖刀輕輕壹顫，發出刺眼的血色光芒，正要飛出，卻見神劍紫色光芒大盛，壓下躁動的妖刀，兩把神兵不斷顫動，仿佛在爭執什麽。
　　最終，妖刀恢復平靜，神劍也隨之沈默下來。
　　“哼！”
　　鬼轎之中，傳出壹聲清冷的冷哼，顯然對此結果甚為不滿，然而，刀劍有靈，在這幽冥地府之中，誰都無法勉強兩柄神兵認主。
　　“鬼女，好久不見。”
　　就在這時，大殿之外，壹道至陰至邪的聲音傳來，來人神態俊美如妖，壹襲紫中有赤的華服，眉目雖笑卻有著讓人渾身顫栗的寒意。
　　“冥子，妳竟然也醒了。”
　　鬼轎中的女子聲音中帶著壹絲驚異與憤怒，對眼前俊美的男子提前出世十分不喜。
　　“醒？呵，吾壹直都在醒著啊！”
　　冥子向前走了兩步，來到祭臺前，壹聲無所謂的淺笑道。
　　轎中的女子沒有理會這明顯的謊言，他們都沈睡了很久，不可能有人醒著。
　　冥子是冥界的異數，強大而又荒誕，讓人驚艷的同時亦讓人恐懼。
　　“妳也是為妖刀而來的嗎。”
　　冥子醒來已是事實，鬼女也不再多做思量，而是沈聲問道。
　　“吾說不是，妳信嗎？”冥子手指輕撫著妖刀上的紋理，嘴角彎起壹抹危險的弧度，繼續道，“不過，吾知曉很多人對之有興趣，所以吾便來了。”
　　“瘋子。”轎中，鬼女譏諷道。
　　“瘋子嗎？吾認為鬼女是最了解冥子的，可惜啊！”
　　冥子撫心長嘆，妖異的面容上閃過壹抹哀傷，愁苦的嘆聲似乎再為鬼女的不理解而心痛。
　　“深淵，妳的虛偽讓人作嘔。”
　　鬼女道出冥子真實姓名，語帶諷刺，在這個地方，只有他們兩人，誰都無比了解對方，自然不會被這虛假的表演所動。
　　冥子轉過身，面露正色，輕嘆道，“吾，從來都不說謊啊！”
　　轎中傳來鬼女冷聲的壹笑，“妳這句話才是最大的謊言！”
　　“冥子，別怪我沒有提醒妳，今世不同以往，妳的荒謬只會帶給妳死亡。”
　　話聲落，鬼女不願在此浪費時間，嘴中輕念，黑白無常開道，牛頭馬面擡轎，幽冥鬼轎緩緩離去，不多時便消失不見。
　　“死亡，吾無比期待啊！”
　　冥子輕撫妖著刀，眸中閃過壹道道光芒，任由鋒刃劃破手指卻猶如不知，壹絲絲鮮血順著刀身留下，讓這冰冷的刀更顯三分妖異。
　　妖刀並不拒絕冥子的鮮血，卻也不承認其身份，只是靜靜地插在祭臺上，血光明滅，壹動也不動。
　　冥子靜靜地看著妖刀，很久之後，輕輕笑道，“妖刀啊，妖刀，吾便等妳出世的那天，看妳將整個世間染成最美妙的血色。”
　　……
　　大殿中發生的事情，寧辰並不知道，他走了後沒有再回頭，他很清楚那對邪門的刀劍不是他的，他動不了也拿不走，不過他把弱水旁的木船藏了起來，其他人也別想進來。
　　寧辰心情十分糟糕，壹路念叨個沒完。
　　寧辰承認，他心眼不大，他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不能得到。
　　至於鬼轎中的人能不能拿走那對刀劍，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雖然很不爽，但他確實沒有辦法。
　　如今的他連擡轎的牛頭馬面都打不過，更不用說鬼轎中的人或鬼了。
　　小白馬依然周身通紅，甚至有些燙手，看起來真的就像是被煮了壹樣。
　　“呼哧。”小白馬有苦說不出，有怨不敢發。
　　叫妳亂吃東西，寧辰幸災樂禍想道。
　　他對拿不走刀劍之事依然還有很大怨氣，看小白馬壹時半會也死不了最多也就難受幾天，便不再管它。
　　“忍著點吧，對了，我剛才說到哪了。”
　　寧辰從幻境中出來以後，話就多了很多，變得念念叨叨，其實也不難理解，任誰在幻境中被困了不知道幾天，幾月還是幾年，身邊沒壹個活人，甚至連只蟑螂都沒有，有的只是壹群又壹群的陰兵，陰騎，就算不瘋，也會變態。
　　小白馬很痛苦，基本不理會寧辰在說什麽，偶爾呼哧壹聲，也是被念叨的煩了，表示壹下抗議。
　　可惜，寧辰根本就不在乎它的抗議。
　　在此刻的他看來，小白馬的抗議也是可愛的。
　　或者說，只要是活的，就是可愛的。
　　幽冥地獄的大殿之後，是壹片荒蕪，坑坑窪窪，還有隨意豎起的巨石，奇異古怪的地形壹眼望不見頭，讓人感覺心頭冷颼颼的。
　　寧辰眉頭皺了皺，這地方他不喜歡，陰氣過重不說還難走。
　　他是殘疾人，走平地就比壹般人費勁，如今讓他走這詭異的地形，這不是要他的老命麽。
　　寧辰看了看小白馬，丈量了壹下後者的體系，最終還是放棄，這家夥看上去沒幾兩肉，馱不馱動他還是兩說，別再把他摔了。
　　昔日跳崖摔了腿，今天再磕著臉就太不值得。
　　想壹想，他的命其實也夠大了，跳崖沒摔死，落下不久後不知道砸到什麽東西身上，今日幻境又沒死，被小白馬救了出來，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但是不論怎麽看他也不像壞人吧？
　　古人雲，古人曰，古人說了那麽多話，看來總是有出錯的。
　　“小白，妳說我是好人嗎？”
　　寧辰轉著輪椅，壹邊努力地爬著小坑，壹邊問道。
　　“呼哧。”
　　小白馬即便渾身難受，也忍不住表示了壹下不屑。
　　“我就知道妳肯定也是這麽認為的。”
　　寧辰樂的眉開眼笑，道。
　　“呼哧。”
　　小白馬翻了壹個白眼，不再理會這個無恥的人類。
　　“等等。”
　　寧辰突然手上壹僵，擡頭看了壹眼周圍的地形，心中升起了壹種不好的預感。
　　這該不是傳說說的十八地獄吧？
　　寧辰皺著眉頭，想了又想，前世他對神話傳說涉獵的並不多，所以記得不是很清楚，幽冥大殿後，是不是十八層地獄來著？
　　寧辰心中壹嘆，書到用時方恨少，真是壹點沒錯，早知道從前他就多看些有關神話傳說的書。
　　走了不知道多久，壹人壹馬吃光了自己帶的幹糧，喉嚨也幹得直冒煙，卻發現這詭異的地方似乎永遠走不到頭。
　　“小白，我們不會餓死渴死在這吧？”
　　寧辰緩慢地轉動著輪椅，有氣無力道。
　　“呼哧。”
　　小白馬轉過頭呼哧了壹聲，示意他們可以原路返回。
　　寧辰沈默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他總感覺後面有什麽可怕的怪物守在那裏，讓他始終不敢有回頭的念頭。
　　“呼哧。”
　　小白馬繼續往前走，意思是不回就不回，要死壹起死。
　　“仗義。”
　　寧辰對小白馬的態度很滿意，艱難地咧嘴壹笑，他決定若是他能活下去，壹定對這家夥稍微好點。
　　“呃……”
　　又走了半天後，就在壹人壹馬都已到油盡燈枯，氣力將盡時，輪椅之上，寧辰突然身子壹顫，嘴中壹聲痛苦的長哼，氣海之內，兩頁金色的紙張在沒有真氣溫養後，竟開始互相吞噬起來。
　　“都給我老實點。”
　　寧辰震怒，壹聲暴喝，都已什麽時候了，這兩個家夥竟然還搞內鬥。
　　小白馬嚇了壹跳，看著寧辰，不明所以。
　　兩頁金紙仿佛是天生的對頭，在氣海中真氣還充足時，勉強還能共存，然而，如今丹田氣海中的真氣已散離的差不多，兩頁金紙就再也無法保持和平。
　　寧辰臉色異常難看，沈聲道，“我要死在這裏，妳們兩個也得壹起陪葬，最好都給我安分壹點。”
　　“嗡。”
　　兩頁金紙顫鳴，似乎是聽懂了壹般，不再爭鬥，漸漸平息下來。
　　“什麽該死的世界，連壹張破紙也能成精。”
　　寧辰心情糟糕地咒罵了壹聲，隨之，腦中閃過壹個念頭，壹個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的念頭。
　　不過再荒唐的事情他都見過了，也不差試這壹次。
　　強催最後壹絲真氣沒入祭臺上收取的金色紙張之中，寧辰沈下心神，道，“聽好了，現在我們是綁在壹根繩的螞蚱，妳既然來自這幽冥地獄，自然知道如何出去，若是不想和我壹起永遠地埋在這裏，就出來指條路。”
　　金色紙張先是壹陣沈默，旋即竟真的從寧辰的氣海飛了出來，紙張之上，金光大亮，耀眼的光芒照向遠方，隱約間，壹道黑色的大裂縫依稀可見。
　　“我操。”
　　這壹次，寧辰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那裏他們已經走過，只是當時根本就沒有這道裂縫。
　　“希律律。”
　　小白馬興奮地壹擡前蹄，叫出了人生中第壹次正確叫聲，不再呼哧呼哧地裝啞巴。
　　小白馬跑的飛快，毫無義氣地拋棄了寧辰。
　　“白眼狼。”
　　寧辰憤怒地罵了壹聲，兩手轉動起輪椅，緩慢而又晃晃悠悠地朝著大裂縫走去。
　　這破地方，真是坑窪的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