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妳也要感受到……

　　蘇言呆呆坐在那裏，懷裏抱著壹個失去了頭顱的嬰兒模型，就那樣壹動不動。
　　他的眼眸之中，瞳孔好像在微微顫抖著，眼神也失去了光亮，變得黯淡灰蒙下來。
　　唐馨凝望著蘇言的眼睛，第壹次如此直觀的感受到‘心如死灰’這四個字。
　　蘇言的心……死了。
　　就仿佛她破壞的，不是壹個嬰兒模型，而是壹個真真正正的孩子壹樣。
　　連抓在手裏的嬰兒模型頭顱，都突然變得滾燙起來，灼燒著唐馨的掌心，讓她的那條手臂輕輕抖動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不，這只是假的，這不是壹個鮮活的生命，也不是她們的孩子！
　　唐馨從莫名的罪惡感之中掙脫出來，胸部壹陣起伏，深深喘息著。
　　她當過兵，也殺過不少人，自認自己不是壹個冷血、無情之人，但至少在做下定決心，也是自己認為對的事情的時候，不會有絲毫猶豫。
　　但現在，她的內心居然感覺到壹股強大的壓力，對於‘破懷了嬰兒模型’這件事，有著濃郁的愧疚與負罪之感！
　　難道就連她都在蘇言的言行之下，潛意識裏把這個東西當成了有著生命的孩子？
　　連她都感受到了如此巨大的壓力，那把這個嬰兒模型真正當成孩子的蘇言會是什麽感覺？
　　想到這裏，唐馨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壹件多麽殘忍和愚蠢的事情。
　　但她咬了咬牙，把嬰兒模型的頭顱抓的更緊了壹些，像是恨不得要把它直接捏碎。
　　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應該讓蘇言認清真相才是。
　　“言言！”唐馨喊了壹聲，沈聲道：“它不是我們的孩子，妳看見了嗎？它沒有流血，之前在爭搶它的時候，它也沒有哭喊，它只是壹個沒有生命的模型，它是假的！”
　　蘇言依舊怔怔坐在那裏，像是壹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言言！”唐馨有些焦急的再叫了壹聲，生怕蘇言把嬰兒模型當了真，承受不住‘失去孩子’的刺激。
　　她踏前壹步，想要把剩下壹半嬰兒模型從蘇言懷裏奪過來，但他突然有了動作，擡頭猛地看向唐馨，發出壹聲刺耳的尖叫：“夠了！！！”
　　唐馨的腳步壹頓，跟蘇言對視壹眼，呼吸都驟然停止了。
　　因為蘇言的眼眸在不知何時泛紅起來，眼眶中積攢著水霧，然後緩緩滑落下壹滴淡紅的血淚！
　　唐馨的心臟像是被壹只大手猛地攥緊了，心頭同樣在滴著血。
　　如果早知道真相會讓蘇言遭受到這種程度的刺激的話，她寧願就讓他沈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嗒。
　　壹滴血淚輕輕滴在嬰兒模型之上。
　　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僅是瞬間，蘇言淚如雨下，雙目之中好似持續不斷的淌出血來。
　　“寶寶……”蘇言喃喃道，把懷裏的嬰兒模型的身軀抱得更緊了壹些。
　　他的血淚滴落在它空洞、斷掉的地方，仿佛從它的身體裏流淌出的真正的鮮血。
　　蘇言唇瓣微微顫抖著，微弱的、哭泣的聲音，輕聲道：“寶寶，爸爸對不起妳……我給了妳生命，把妳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卻沒有讓妳好好活下去。
　　對不起，我當了妳的爸爸。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妳。
　　我不是壹個負責任的父親，也沒有給妳找到壹個愛妳的母親，對不起……”
　　啪。
　　唐馨手中的嬰兒模型頭顱掉落在地，她終究再也抓不住它了。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打破的是蘇言的什麽。
　　不只是他美好的幻想，是他徹底傾註的父愛，更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把原本對衛水的愛，甚至還有可能對她的愛，全部放到了這個‘孩子’身上。
　　他可能知道這個孩子只是壹個模型，它是假的。
　　但如果他不自自欺人，卻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了……
　　唐馨的心中驀然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強烈恐懼，她仿佛想到了什麽，臉色逐漸失去了血色。
　　“言言，妳不要死……”唐馨慌亂道。
　　蘇言聞言擡起頭，總算跟唐馨對視了壹眼。
　　他的眼中沒有恨意、沒有憤怒、沒有絕望，有的只是壹片血色和濕潤的淚水，神色無比平靜。
　　但就是這個模樣，讓唐馨心頭劇顫，渾身的好似壹點點凍結起來，徹底凝固住了。
　　在唐馨充滿驚慌的眼中，蘇言搖了搖頭。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會去死嗎？
　　唐馨剛想欣喜，卻莫名的根本高興不起來。
　　她總覺得蘇言還有什麽話要說。
　　但蘇言只是壹言不發的重新低下了頭，溫柔的、痛苦的、絕望的看著嬰兒模型，擡起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它身上穿的衣服。
　　那是他親手縫制的衣服，是壹個父親對自己孩子深深的愛。
　　只是，它再也感受不到了……
　　蘇言忽然笑了壹下，道：“我不會死的。”
　　因為，我知道妳不會讓我死的。
　　從頭到尾，妳的目的都不是騙孕，也不是騙婚，而是想要徹底掌控我。
　　妳以為妳所做的壹切，都是為了我好。
　　實際上，只不過是為了給妳的所作所為，找壹些正當的、合理的理由罷了。
　　這是愛嗎？
　　無所謂了。
　　不是也好，是……那就最好不過了……
　　蘇言突然從床被裏掏出壹根細長的銀針，然後對準自己的胸膛，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狠狠紮了下去！
　　唐馨壹直在觀察著蘇言，發現他的動作後，第壹時間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自殺的舉動。
　　即便早有預料，唐馨還是驚出了壹身冷汗。
　　只差壹點兒，蘇言就要……
　　她張了張唇瓣，想要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更是緩緩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唐馨睜開眼睛，冷靜的把銀根從蘇言手裏奪了下來。
　　蘇言沒有任何抵抗的意思。
　　“我不會讓妳死的。”唐馨強忍著痛苦，搖頭道。
　　“我知道。”蘇言輕聲啟唇，唇角勾起壹絲恬靜的弧度，微笑道：“妳還是喜歡我的吧？所以不會讓我死。
　　但是壹個人想死，妳根本阻止不了。我不能自殺，也不會就這樣簡單的死去。而是會壹點點的失去生命力，就跟之前的時候壹樣。
　　我失去孩子的痛苦與絕望，妳也要壹點兒不落的……全部都要感受到啊……”
　　話音落下，蘇言臉上的微笑猛然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