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蝶戲江南、第六十九章：野狼郎木（中）

“八年前妳薛家堡雖不直接出面，但暗中支持光火會，吞並江湖的野心路人皆知，查先生剿滅妳們是順天應人。”沈嘯天朗聲說道。
我知道他這是給查庸生正名，同時壓著冷老頭不讓他再多說。畢竟這周圍可是有很多人的。維護查庸生的威信，就是維護他接班人我的威信。雖然我很想讓冷老頭再說出些我不知道的東西，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還是不說的好。沈嘯天話音壹落，我立即接道：“妳升仙教是血案兇手，乃官府所判，而且證據確鑿，不容質疑。就是妳升仙教為刺殺張說張大人，結果因為找不到張大人，就拿全船人出氣泄憤。這也正是妳升仙教壹向濫殺的作風。那幾個兇手的首級還掛在中書門外呢？查先生不過是順應江湖眾好漢之意將妳們定為武林公敵，這有何不對，還誣諂了妳們嗎？”
我話音剛落，就聽得了然的聲音如洪鐘大律響起：“阿彌托佛！冷施主妳怎可信口開河誣賴查先生？”
我聽得大驚，這和尚怎麽這就使出了獅子吼，若不湊效，驚著對方，謝錦婕豈不命危？但這時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星陽功全力運轉，準備出手救人。
冷老頭受了然吼聲所震，重傷之身微顫，眼現在絲茫然，手中匕首就松了些。我急速搶出。必須抓住這壹間隙將人救出，讓他從聲震中反應過來，謝錦婕就肯定沒命了。但就在我到達之前，似乎有什麽聲音響了壹下，我竟輕松的就將謝錦婕搶到了懷裏。
定目望去，卻發現冷老頭的太陽穴內壹支箭翎在微微顫動。我扭頭望去，從廣場上成列的軍士間的空隙處看到壹名軍士成蹲姿，手執壹張硬弓。我額頭冷汗滲滲，原來查庸生早已著江子陣安排了軍中神箭手。我明白對這種神箭手來說，只要處在壹定的距離，壹定的角度，手裏有張硬弓在，那他便是壹名絕品高手。畢竟人的反應速度不可能真的快過離弦之箭。只是查庸生此著不免有些行險，這個箭手臨場時心裏要是稍有波動，壹箭不能斃敵之命，謝錦婕就必死無疑了。了然不知是怎麽註意到這名箭手，才凝聚功力對冷老頭發出獅子吼，配合箭手的行動。早知道有箭手在壹邊，我用星陽攝魂配合不更保險些？
“咣啷！”匕首落地的聲音，然後是“卟嗵”壹聲，冷老頭高大的身軀倒了下去，眼睛仍瞪的大大的。
懷裏的謝錦婕已從剛才那電光石火生死壹線的震驚中醒了過來，感覺被我抱在懷裏，掙紮了壹下，我忙將她放開，“謝小姐沒事吧？”我關心道。
“小女子沒事，多謝各位費心相救。”她壹恢復正常，又顯出世家大族的落落大方來。
查庸生喊道：“謝小姐沒事就好，何公子，天王妳們快帶人去追敵，他們還未跑遠。絕不能讓野狼再見到太陽。江大人，我們留在這兒保護謝府。”
不錯，只有殺了野狼，今晚的嚴防死守才算有個結果，才能對昨晚的三起案子有個交待。那野狼和他們教主離開沒多久，以我的耳力，還能隱隱約約聽見馬蹄聲。沈嘯天他們已向江子陣等人來時的座騎撲去，我看壹眼回到父母身邊的謝錦婕，終於從她眼神中尋覓到壹絲嬌羞。這讓我心中大喜過望，騰身而起，隨沈嘯天他們落到壹匹馬的馬背上。辨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急追而去。後面的軍士跟著跑步追來。
街上巡夜的兵丁多都趕到了謝府支援，因此那二人騎馬逃逸，路上基本遇不到阻攔。看對方逃跑的方向是東，那兒是關家兄弟的守區，希望他們兄弟能擋壹下。我的推測沒錯，馬蹄聲突然停下，吆喝打鬥聲傳來。
我和了然，許君絕，沈嘯天三人對望壹眼，齊把馬鞭狠甩，縱馬向打鬥聲傳來的地方狂奔。打鬥聲漸漸清晰，沈嘯天從馬背上騰身而起，借著馬兒前沖之勢，離弦之箭般向那兒投去。我和了然，許君絕跟著縱身躍起。
關家兄弟是在壹個街口將人截下的，關雄赤手，關威執刀，兩兄弟正聯手和徒手的野狼搏鬥。雙方好像誰也沒戰到上風。周圍有十幾個壹手提刀，壹手執火把的淮幫弟子，兩匹馬兒已在他們控制之下，卻是不見那薛教主的身影。
沈嘯天從空中直接壹劍劈向了野狼，逼得他在地上壹個翻滾才躲過去。沈嘯天也不追擊，持劍而立，向關家兄弟問道：“關幫主，另壹個人呢？”
關雄壹楞答道：“只截到這壹個人和這兩匹馬！”
沈嘯天回望向我和了然。野狼狂笑道：“教主早就被我們接應的兄弟接走了，妳們別想找到他了等他傷好後帶人來取妳們狗命，為冷首座報仇吧。”
我向沈嘯天點下頭，冷笑道：“要有人接應，還用得著犧牲妳來做誘餌引開我們？”看到野狼面色壹變，我大喜，讓我試出來了，大喝道：“他們教還沒逃遠，沈前輩，這廝就由您老料理，關大哥，勞您告訴後面的軍士捕快們分隊搜尋另壹賊人。大師，許少俠，我們分頭找。”查庸生不在我就先提前上任，做出指派。
我和了然許君絕轉身分頭向南，向西，向北追尋而去，這邊以壹品壹位的沈嘯天解決壹個二品三位的朗木，又有關家兄弟在壹邊押陣，是絕對沒問題的。
我向南前進壹個街口，又朝西慢步而行，開動六識，註意周圍動靜。猛聽有人叫我，“公子！”我忙折進壹個小巷，低聲喝道：“出來吧！”
雯增的身影在夜色中浮現出來，手裏還提著壹個人，可不正是那薛大教主，正怒目瞪著我呢。我面露微笑，問雯雯：“妳什麽時候回來的？”
“看到煙花奴就回來了，壹直隱在壹邊，後來就跟了他們二人壹段路，看這人下馬向南逃，就將他擒下了，請公子發落！”雯雯細聲道。
我笑道：“很好，解開他穴道。”雯雯如言解開薛濟穴道。
薛濟怒目瞪著我道：“今天落到妳手裏，我認栽，拿我人頭去向查庸生邀功吧！”
我微笑道：“薛教主先別激動，問妳壹個問題，若我就當沒看見妳，妳有辦法逃出揚州城嗎？”
薛濟壹楞，冷哼道：“當然能！”
“那就好，我沒找到薛教主，妳自己好自為之吧。雯雯妳快回去吧。”我說道。
雯雯點下頭看我壹眼，說聲是，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薛濟驚愕的望著我，不知所措。我伸手笑道：“薛教主請自便，我們可是誰也沒遇到過誰。”我說著舉步前行。
“妳，就這麽放了我？”薛濟驚奇的問道。
我笑道：“誰沒有落難的時候？我和薛教主妳並無仇怨，何必要置妳於死地？妳自己設法出城吧。對了，妳妻子很快也會出城和妳相會。”
“什麽？妳知道阿潔的下落？她現在那兒，她沒事吧？妳告訴我。”他壹下子激動起來，跑到我面前連聲問道。
“別，別，別激動，她很好，比妳要好！妳要能在城外等她，明天此時妳們夫妻就可以在壹起了。妳們這次來主要就是意識到評書會是壹個針對妳們的陰謀，想看看能否挽救回先期派出的那批高手的性命，對吧？能薛大教妳最掛心的應該是妳妻子的安危吧？”我問道。
薛濟點頭，我心道和我推測的壹樣。笑道：“薛教主放心，我保證尊夫人很快會去和妳相會。順便提醒壹句，妳們夫妻最好在今晚發生的事情傳到北方以前趕回去，另外路上要把傷勢調理好，否則回去後妳們教裏恐怕不好收拾。”我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薛濟聽我此說，楞了壹下，迅即眼中閃過壹道厲芒，臉上恢復精明，冷笑道：“多謝何公子提醒，不過這些事，我們知道該怎麽處理。何公子妳真能保證我夫人現在城裏，會出城找我？”
我自信的笑道：“不出什麽大的意外，應該沒問題。”
薛濟點點頭，臉上露出高深有笑意，“好！我薛濟今次就相信公子妳了。多謝妳不殺之恩，來日薛某必有所報。就此別過！”他說完轉身而去。
我微微壹笑，揚聲道：“薛教主好走，不送了。”擡頭看天，東方天際已出現壹條微帶青灰色的白線，天快要亮了。我開始繼續向西搜尋，不過這次不用那麽註意的留心周圍動靜了，就像淩晨漫步。
太陽出來時，揚州城也醒了過來，恢復了他的活力。昨晚聽到動靜，或從自家門縫裏，窗縫裏看到點東西的市民們，迅速就江湖大俠協助官兵奮力格殺采花賊這壹主題編出了好幾個故事版本。我在壹家粥鋪裏吃早點時，就聽到周圍幾個吃早點的市民繪聲繪影的談論那幾個江湖大俠是如何神乎其神的殺了那采花賊的。
我面露微笑，這些市民是絕對不會想到他們身邊這個書生就是他們口中那幾個大俠之壹。不過由此看來，經過昨晚壹個晚上，江湖人在這些普通市民眼裏的形象將會有個大大的改觀吧，評書會繼續辦下去是絕對沒問題了。
我現在是在回蝴蝶居的路上拐到這家粥鋪吃早點的，順便聽壹下市民對昨晚之事的反應，看來反應不錯。剛才我回到謝府找到查庸生告訴他沒能找到薛濟，了然他們自然也是空手而歸。沈嘯天卻早就拎了朗木的首級回去，據說他在第四劍就斬下了這顆頭顱。朗木的頭又要被掛在中書門外示眾，至於冷老頭，查庸生念他壹世英雄，就著人悄悄將他葬了。搜尋薛濟的行動現在仍在進行，剛才我還幫羅大眼畫了薛濟的畫像，但我心裏明白，不可能再揪住這位薛教主了。
回到蝴蝶居，葉先生和雯雯都正在等我呢，老李也過來了，剛給王武療過傷。
“正好，李老妳既然過來，我就不用讓雯雯再入往妳那兒跑了。妳回去和李嬸李叔護送那閻夫人出城，沒時間讓她把傷養好了，告訴她她丈夫在城外等著她呢。”我吩咐道。
老李應聲是，我接著道：“妳馬上回去把這件事辦了，下午我還另有要事要請李老妳親自出馬。”
老李答應壹聲，就離開了。
我開始向葉先生講述昨晚的經歷，主要是在紅粉書院探得的有關魔門之事，在秘道探聽得那些關於那股神秘勢力荷花的事和後來協助江子陣擒賊的事，我只是壹言帶過。
“厲暉？這不是昔日烈日山莊的莊主麽？二十年前和聖主的約定？”葉先生喃喃自語著沈思。
我望著他問道：“葉先生可是想到些什麽？”
葉先生擡頭道：“具體的我也想不明白，不過烈日山莊確是在二十年前如日中天之際退出江湖的，現在看來已可肯定烈日山莊就是咱們魔門的日宗，厲暉就是當時日宗的宗主。他和日宗應是被那個什麽聖主逼得退出江湖的。但我記得二十年前的烈日山莊比今天的青龍會勢力都要大，幾乎占了半個江湖，那個聖主是什麽人，竟能把他們逼得退出江湖？”
我點點頭，“這樣就好解釋那個所謂的二十年前的約定了，至於這個聖主聽李夫人的口氣好像是他們月宗的人，她也曾說過月宗的實力非常強大，有毀滅江湖的能力。”我沈吟著心頭掠過壹道寒流，望向葉先生，“月宗不會已經統壹魔門了吧？”
葉先生搖頭，“那他就不會逼著日宗立下約定，退出江湖。從這壹點來看，月宗的實力應是早已淩架於其它各宗之上，但他還沒有能力駕禦日宗，迫不得已才以立約的方式逼日宗退出江湖。那李夫人說他們有毀滅江湖的實力？”葉先生的眼睛瞇了起來，“有這麽強的實力怎不見他們出來爭霸江湖，他們什麽時候這麽能沈得住氣了？”
我沈吟道：“我也是很想不通這壹點，李夫人說的是事實的話，現在江湖早在月宗的控制之下了，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可能李夫人我怎麽看也不像是壹個說大話的人啊？”
葉先生眼中突然發可怕的亮光，“那就是他們誌不在江湖。宗主妳可想到他們那麽強大的實力會隱藏在那裏呢？”
我陷入沈思“誌不在江湖？那他們……朝廷！”我渾身壹陣，望向葉先生。
葉先生微笑點頭：“別忘了，丁忘憂這個刺史之位就是朝廷封的。查庸生也是朝廷的人，而他的女兒卻拜入了月宗，只從這些就可以感到月宗在朝廷裏的影子。”
我心裏不由打了個寒顫，“丁忘憂已在揚州刺史之位上坐了近四十年，月宗豈不早已滲入朝廷，經過這麽多年的經營，他們在朝廷裏的根基豈不早已根深蒂固，他們的實力……怪不得李夫人敢那樣說。”我沈聲道。
葉先生面容肅穆起來，“那肯定是壹股強大的無法想像的實力。宗主妳打算怎麽做？”他盯著我問道。
我壓下心中的震驚，豪情恢復，微笑道：“等我到洛陽參加秋試時順便打探壹下情況吧，而在這之前查庸生應該還能給我提供壹些關於月宗的資料。但不管它有多強大，只要他還是魔門月宗，我們就能控制它。前位宗主能做到的，我也壹定能做到。”我的聲音沈了下來，透出強大的信心。
葉先生點頭笑道：“好！只要宗主妳能保持這種心態，任他月宗有多強大，我們也不懼他。”
接著和葉先生談論了那股神秘勢力荷花和高家南宮天的事，葉先生冷笑道：“宗主放心，我和南宮律雖有私交，但絕不會向他透露半句咱們的事。南宮天那小子這個算盤可是打的大錯而特錯了。”
我笑道：“那就好，這個南宮天對咱們也許還有用呢。對了，那升仙教的原委現在也基本清楚了，當初跑到閻夫人那小山村避難的那群人不是光火會余孽，而是薛家堡的幸存者，現在升仙教的教主就是薛家堡的少堡主，閻夫人的話不錯，他們虎堂那些她丈夫父親的朋友指的是光火會余孽。”
葉先生點頭，“原來如此，我記得薛家堡原來在江湖上並無惡行，怪只怪他們野心太大，竟和光火會勾結，才招致滅門之禍。這位薛少堡主這次回來是要找查庸生報仇罷？”
“不錯，昨晚他自己都承認了，組織升仙教就是為了找查庸生的碴。但我覺得這位薛少堡主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葉先生面露微笑，“這就是宗妳放走他的原因？”
我笑道：“不只是為這個，他現在親信勢力大為削弱，讓他回去面對虎堂的造反豈不比殺了他要更好？查庸生是不可能有時間完成對升仙教的最後剿滅了，這事早晚要由我來解決，我必須為來日打好基礎。另外，我還想用他來引出升仙教背後那位鄭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