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道很老了

　　姜思白苦讀了壹個上午，心中有些感悟，可又離透徹有些距離。
　　這感覺就像是隔靴搔癢，實在是難受得緊。
　　他不由得放下了書簡思索了起來，他必須要想個辦法變通。
　　大白狐問：“怎麽，這就放棄了？”
　　姜思白說：“不，讓我想想辦法。”
　　他起身來回踱步。
　　想到的第壹個辦法是：去紀城的聽雨閣翻閱書卷，尋找這些文字的出處以增加理解。
　　不過這個方案壹下子就被他給推翻了，因為這實在是壹件很浩瀚的工程。
　　他實在是太忙了，恐怕沒這個功夫做好這件事。
　　那麽還有什麽辦法呢？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先前通讀的時候發現其中有壹處對於某種‘沃土’的記載很符合他在汲水邊那壹畝地的狀態特性。
　　姜思白忽然間卷起了書簡起身而走。
　　“妳去哪裏？”
　　大白狐驚訝地問。
　　姜思白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去地裏。”
　　大白狐見狀煩惱地搖搖頭，隨後還是趴在軟塌上休息。
　　不是它懶，而是那廚房已經燉著兔肉了，要是浪費了豈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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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思白來到了自己的地裏，他時不時地在翻好的泥土中發足狂奔，又時不時地跑到水邊趴在地上細細聆聽，又或者是在田埂上壹跳壹跳的。
　　甚至他還在地裏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進去，時不時地還發出壹聲怪笑，讓人看著頗為緊張。
　　這不像是個正常人吶。
　　而當夜晚來臨時，大白狐終於看不下去找了過來。
　　“妳這家夥，這是在發什麽瘋呢？”
　　大白狐沒好氣地問。
　　因為此時姜思白已經全身泥濘如同個泥猴子，完全看不出那副公子如玉的模樣了。
　　“朝聞道，夕死可矣！”
　　姜思白哈哈大笑著說：“我終於明白了，明白什麽是‘地氣’了。”
　　他開心極了。
　　大狐貍見狀表情就顯得復雜了。
　　姜思白的瘋癲模樣令它無比感觸。
　　當時它跟著陌上道人聽說這少年能夠但有所學皆有成就，只覺得要麽這少年是在大話虛言，要麽就是天縱奇才。
　　現在它有些明白這小白是怎麽做到的了。
　　簡而言之，便是那壹顆幾近‘癡狂’的向道之心！
　　“行了大徒弟，妳瞧瞧自己都成什麽模樣了？”
　　“快點簡單梳洗壹下跟我回去，老道士已經來了。”
　　姜思白這才回神，他驚訝地問：“恩師來此作甚？”
　　大白狐咧嘴笑道：“傻徒弟，老道士既然把妳當做衣缽傳人來看，當然也要給妳傳道解惑啊。”
　　“怎麽可能將那兩卷經書丟給妳了就不管？”
　　“他只是讓妳先有時間熟悉壹下文字，這不晚上就來給妳講經了。”
　　姜思白聞言大為感動，隨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連忙怪叫壹聲沖向了相鄰的汲水。
　　然後壹個紮猛子跳了下去，衣服都不換，算是將自己身子和衣服壹起清洗壹遍了。
　　天氣寒冷，可是姜思白身上熱氣蒸騰，氤氳環繞。
　　沒過多久他又爬上了岸，而後渾身滴水地壹路小跑著往白邑趕回去。
　　那狐貍則是對此怪笑著跑在了前面，先壹步回去了。
　　而當壹刻鐘後，姜思白回到自己田舍的時候就聽到那狐貍的聲音：“哈哈哈，笑死我了，妳知道我看到什麽了嗎？”
　　“那傻小子正在泥漿裏滾呢！”
　　姜思白連忙進門驚呼：“大白老師！”
　　狐貍停了下來，它扭過頭去傲嬌地說：“速去換身衣服再來，如此狼狽成何體統。”
　　姜思白這才註意到自己渾身濕噠噠的是會很失禮，就連忙對陌上老人告罪壹聲去換衣服了。
　　這次很快他就回來，再正式見過：“師父，弟子來了。”
　　陌上道人露出了壹個和煦慈愛的笑容，他問：“小白，早上大白給妳帶來兩冊書卷，妳讀了多少，可有疑問？”
　　姜思白壹聽就精神了，幹脆利落地席地而坐，然後拿出那《坤輿厚德篇》說：“師父，我就讀懂了其中壹支竹片，但也依然有壹些字不得要領。”
　　陌上道人聽了‘哦’壹聲，然後說：“小白，須知哪怕只是壹支竹片，要想‘讀懂’也不是壹件容易的事情。”
　　姜思白聞言深以為然道：“是啊，但收獲巨大。”
　　陌上道人立刻做了個‘請’的姿勢說：“妳先說說妳讀懂的，還有妳不懂的，為師盡量給妳解答。”
　　姜思白聞言連忙從地上跳起，而後翻箱倒櫃找來了壹捆竹簡，又想找刻刀。
　　隨後他幹脆將竹簡丟下，從劍匣中拔出了壹柄長劍才開始說起自己的感悟，自己的所思所得。
　　陌上道人自然是無問不答。
　　不只是將那壹支竹片上的疑問之處都解答了出來，還給姜思白講解了整篇《坤輿厚德篇》中的生僻難懂之處。
　　姜思白手握長劍連連揮動，卻是以劍鋒在青石地板上做下筆記。
　　等到陌上道人講完壹篇，他已經高興地來回搓手道：“師父，之前我只是隱約感覺到了自家那塊地裏的地氣，現在我覺得可以嘗試去歸攏、疏導了！”
　　陌上道人慈祥地頷首道：“那如此，便是壹畝靈田胚子了。”
　　姜思白心中極為振奮，好像自己的學習得到了最大的肯定壹樣。
　　不過隨後他意外了壹下，問：“可是師父，這《坤輿厚德篇》中的修行又該怎麽展開呢？”
　　陌上道人說：“所謂修行，當然是要有修有行，妳且先按照自己所悟種那壹畝地，慢慢地就會明白了。”
　　姜思白似懂非懂，但大致還是明白所謂修行和他想象中的靜坐練氣不是壹回事，或者說不完全是壹回事。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雞鳴聲，陌上道人起身道：“時候不早了，為師該回紀城。”
　　“原本只是想要為妳解文釋義，未成想妳靈慧若斯已經能自己入道，不知不覺就講了壹夜。”
　　大白狐也是說：“是啊陌上，來日方長，何必急於壹時呢。”
　　陌上道人搖搖頭說：“總是有些緊迫感吧……哈哈，算了，不提這個，我走了。”
　　陌上道人又離開了，這次大白狐貍沒有跟著走。
　　它目送著自己主人離開，才回頭看向姜思白說：“妳知道嗎，修行者會選擇收徒，壹者是遇到瓶頸需要借著收徒回顧往昔夯實基礎從而尋求突破瓶頸之機；二者則是壽元將盡想要給自己找個衣缽傳人。”
　　姜思白聞言當時渾身都是壹抖，他問：“恩師……恩師他……”
　　幾乎不忍問出口。
　　大白狐說：“我與老道士五十年前相遇，那時他已經二百七十七歲了。”
　　姜思白問：“哪怕是三花聚頂也不行嗎？”
　　大白狐說：“尋常三花聚頂也就三百年壽數，老道士本想養我給他送終，結果楞是活到了三百二十七歲都還精神得很，看起來神農谷養身延壽方面是挺不錯的。”
　　“現在他收了妳們，是真的起了傳承衣缽的心思了。”
　　“他大概是覺得自己可能隨時都會壽盡，所以今天顯得急躁了壹些。”
　　姜思白沈默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這種事情。
　　最終他長嘆壹聲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是真的知道了。
　　當日壹早，他就招呼農人幫他壹起在汲水岸邊搭建茅屋。
　　他的壹心向道，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