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巧舌, 先安其室

　　賀蘭嬈嬈瞬也不瞬地盯著唐治，唐治與壹年前相比，似乎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但是他的神情，明顯比壹年前更顯成熟穩重了。
　　他在隴右大權獨掌，獨當壹面，又曾深入葉茹，轉戰千裏，這些經歷，毫無疑問會錘煉他的心誌定性。
　　許久，賀蘭嬈嬈才似笑非笑地道：“大將軍威武，立下了不世之功，把聖人歡喜的，我幾乎每天都能聽她老人家念叨起妳來。”
　　唐治笑道：“那妳呢，有沒有念叨我？”
　　賀蘭嬈嬈白了他壹眼道：“我幹嘛要念叨妳，妳壹貫喜歡冒險的性子，在朔北，在江南，哪壹次不是這樣？這壹回，妳兵權在握，若不搞出這麽大的事兒來，那就不像妳了。”
　　唐治笑道：“知我者，嬈嬈也！”
　　他伸手去拉賀蘭嬈嬈，嬈嬈馬上縮回了手，緊張地四下看了看，小聲兒地道：“做什麽妳，這是在我家呢。”
　　唐治笑道：“那好，等不在妳家時，我再拉妳的手。”
　　嬈嬈臉兒壹紅，瞪了他壹眼道：“美得妳，妳的手敢碰我，看我不砍了妳的手。”
　　唐治笑道：“妳不會的。”
　　嬈嬈努力瞪大眼睛，做出壹副兇巴巴的樣子，道：“妳不信？”
　　唐治老神在在地道：“當然不信！我可記得，當初被人把妳我綁在壹匹馬上，然後，馬背壹顛，某人壹出溜，我們就……”
　　嬈嬈的臉兒登時變成了壹塊大紅布，嬌嗔道：“不許再說……”
　　說著，她已羞不可抑地伸手打來。
　　只是那手軟綿綿的渾不著力，被唐治輕松壹把抓住，向懷裏壹帶，便把她拉過來。
　　唐治在她耳邊輕笑道：“哪兒碰了妳，妳便砍哪兒麽？可是至今也不見妳對它下手。”
　　“妳還說，妳還說。”嬈嬈頓足嬌嗔，真是要無地自容了。
　　壹想起當初那壹幕，賀蘭嬈嬈不由得口幹舌燥。
　　唐治不再調笑她，將她輕輕擁住，嘆口氣道：“我知道，我轉戰葉茹百余日，冰天雪地，四面是敵，妳必然為我擔心，只是，我若不建立壹番功業，又如何配得上妳？”
　　賀蘭嬈嬈嬌軀壹震，擡起頭來，看向唐治：“妳……妳征戰葉茹，難道是……是為了……”
　　唐治坦誠地道：“也不全是。江山，我所欲，美人，亦我所欲。只是，妳這個美人兒不比壹般，我若安於現狀，隴右之行無所建樹的話，縱然妳我兩情相悅，妳也不會是我的。”
　　賀蘭嬈嬈滿臉紅暈，輕啐壹口，道：“妳怎知，人家就與妳兩情相悅了？”
　　但她心中也知道，唐治所言不假。
　　做為聖人最信重的人之壹，她的終身大事，不僅是她自己做不了主的，也不是她的父母能做主的。
　　如果唐治不是聖人屬意的那個人，他們兩人便很難有可能在壹起。
　　唐治道“我皇祖母有多器重妳，我自然是知道的。自從梁國公和魏王失寵，令尊受封親王，在賀蘭氏的晚輩子弟中，皇祖母對妳期許更深了。我若不努力，妳，是壹定不會屬於我的。”
　　賀蘭嬈嬈感動起來，壹雙手臂輕輕環在了唐治腰間，將臉偎在他的胸口，輕輕地道：“辛苦了妳……”
　　“辛苦，倒是真的。”
　　唐治嘆了口氣，便拉著她坐下，從自己去渭州楊家慶生，驟聞洛昂達入關，情知必然是有人內外合謀，算計於他。
　　當時情形，他若不冒險出塞，勢必被人牽著鼻子，處處被動，於是果斷出塞。
　　唐治由此壹路講下去，不需要如何添油加醋，那壹幕幕驚險，壹路路艱辛，無數次生死攸關，便讓賀蘭嬈嬈感同身受，心驚肉跳了。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唐治的手，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聽來依舊緊張。
　　唐治講到兵至星宿海時，便開始講，由於長期的戰鬥、由於無時無刻不保持緊張的狀態，已經有“嘯營”的危險了。
　　他軍中將士，每壹個都已到了崩潰邊緣，他便默許了龍傲天他們在星宿海放縱了兩天。
　　壹路說來，唐治都是講的十分詳細的，那風吹進骨縫裏是如何的刺骨生寒，那雪撲在臉上是如何的如同刀割，他都說的十分詳細，唯獨說至此處，便壹筆帶過了。
　　賀蘭嬈嬈何等精明，馬上察覺他的春秋筆法大有文章。
　　賀蘭嬈嬈忍不住白了他壹眼，嗔道：“妳在冰雪茫茫中鏖戰百日，如弦將崩，今日有生而不知明日將死，便是……便是也偶有放縱，人家也不是不理解，幹麻對我含糊其辭的。”
　　唐治義正辭嚴道：“我這人，獨的很，我碰過的，便不許別人再碰。若我也尋了部落中女子歡愉壹晚，那說不得就要把她帶走，那我這壹路下來，得帶多少女人回來？所以……”
　　唐治話風壹轉，輕咳壹聲，道：“也是夜來風雨聲不斷，聽得我心浮氣燥吧，恰好貍奴受了箭傷，就與我同帳而眠，所以……咳……”
　　春秋筆法！
　　這廝到底還是用了春秋筆法，唐治把這時間提前了許多。
　　時間這壹提前，處境便大不相同。
　　他只說到這裏，便又壹筆代過，然後便講次日壹早醒來，貍奴以為猝然遇敵，幾乎將他置他於死地的兇狠又描述了壹遍。
　　這裏詳敘，自然是想以此說明，當時無論是他還是貍奴，同樣心誌幾近於崩潰了，所以……妳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啦。
　　其實，這是他有後世觀念影響，賀蘭嬈嬈可不是他那個時代的人。
　　嬈嬈不甚舒服，只是那種自己心愛之人反被別人捷足先登了的不甘。
　　嗯？等等！
　　難怪貍奴和小春沒去玄鳥衛等著我，難怪唐治連家也沒回，就馬上趕到她家裏來了。
　　小春那丫頭，若是她沒有牽連其中，以那丫頭的性子，不跑來向我告上貍奴壹狀，叫貍奴吃些苦頭才怪，難不成……
　　賀蘭嬈嬈便深深吸壹口氣，道：“那……小春又是為了什麽？”
　　唐治驚訝道：“她已經對妳坦白了？”
　　賀蘭嬈嬈揚起下巴道：“妳以為呢？她們兩個，連命都是我的，有事哪裏敢瞞著我。”
　　唐治忙道：“是我的錯，回返金城後，慶功宴上大醉，誤入小春房間，誰料她休息，竟是不著寸縷的，待我發現不對，已經……”
　　唐治倒也光棍，把兩件事全攬在了自己身上，沒往貍奴和竹小春身上推諉半句。
　　賀蘭嬈嬈倒不疑有他，她知道，竹小春這習慣是跟她學的。
　　是她說過，不著寸縷地休息最是舒泰，竹小春才有樣學樣兒，卻沒想到……
　　好氣呀！算了算，壹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已經有了貍奴在前，再加壹個竹小春，也沒什麽了。
　　聖人近來所有作為，都是在給唐治鋪路。
　　聖人已經對她明確說過，希望她能成為聯系賀蘭氏和唐氏的紐帶，以免將來賀蘭氏遭至滅頂之災。
　　而她壹旦成為六宮之主，那也就意味著唐治將來是天下之主。既為天下主，那宮闈之中就不可能無人，她爹、她哥姬妾滿堂，她也是司空見慣了的。
　　她要如何打理後宮，她要如何處理好唐氏與賀蘭氏之前的關系，如此種種，自然是都有過心理建設的。
　　可能，就是不太甘心吧。明明她與唐治相識那麽早……
　　不過，有了皇後這個心理包袱在這兒，她是萬萬幹不出婚前逾越的事兒來的。
　　賀蘭嬈嬈只是冷哼壹聲，道：“我掌玄鳥衛，身邊左使右使，全都變成了妳的人，便連我的主意，妳都在打，讓聖人知道了，該如何看妳？”
　　唐治心中壹凜，這倒是個問題。
　　老太太就算已經屬意於他，也得等到老太太自己主動把權柄交給他。
　　妳提前打主意，換了誰也不高興的。
　　唐治幹笑道：“我對妳，自然是知無不言。但是，皇祖母那兒，要不……我先瞞著？”
　　賀蘭嬈嬈白了他壹眼道：“妳肯瞞，我還不肯呢，聖人待我那麽好。”
　　唐治愁眉苦臉道：“那該如何是好？”
　　賀蘭嬈嬈沒好氣地道：“行了，不要得了便宜賣乖了。如今，朱雀臺已經正式發揮作用了，玄鳥衛這邊，聖人也在提拔新人，我讓貍奴和小春逐步退隱就是了。”
　　退隱？退隱了，玄鳥衛這支力量，我豈不是用不到那麽多了？
　　算了，做人不可太貪，若是她們退下來，正好幫我打理錦衣衛。
　　唐治卻不知道，在賀蘭曌決定以賀蘭嬈嬈作為賀蘭家的代表，與唐治聯姻的時候，就已著手準備讓賀蘭嬈嬈和她壹手帶出來的左右玄鳥使漸漸退出來了。
　　只要她還壹日沒有交出神器，壹些關鍵力量，她就必須得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賀蘭嬈嬈讓貍奴和竹小春隨唐治壹起回京，就是為了交接權力。
　　哪怕她們倆沒和唐治發生任何關系，隨著賀蘭嬈嬈將要變換的身份，她們倆作為賀蘭嬈嬈的心腹，也必須得逐步退出。
　　她們的前程榮辱，早就與賀蘭嬈嬈深深綁定了。
　　唐治見佳人沒有為難他，心中壹塊大石落了地，少不得又要小意兒哄她壹番，又把精心為她挑選的禮物拿出來，直到賀蘭嬈嬈恢復歡喜之色，天色也已晚了，唐治這才告辭回府。
　　賀蘭隱夫婦室內，賀蘭隱趴在榻上，小衣褪下，兩個美貌的姬妾正將用火烘軟了的壹貼膏藥小心翼翼地給他換上。
　　他趴在榻沿兒上，對楊夫人道：“夫人，我聽說，妳們家可是派了二十個妙齡的女子，去了節度府做內記室啊，這個……不會叫她們捷足先登了吧？”
　　楊夫人瞪他壹眼，道：“捷個屁！嬈嬈是我的親生女兒，我該向著哪邊兒，還用妳說。”
　　說到這裏，楊夫人在榻沿上坐下，對丈夫道：“咱們女兒年紀也不小了，妳說，這次唐治回來，聖人她……會不會為咱們女兒指婚吶？”
　　賀蘭隱動容道：“妳別說，還真有可能。”
　　這樣壹想，賀蘭隱便悵然若失，依依不舍地道：“哎，咱們女兒，這就要出閣了麽？”
　　楊夫人沒好氣地道：“不出閣做什麽？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我還等著抱外孫呢。”
　　賀蘭嬈嬈待唐治離開了，便馬上回了內宅。
　　壹開竹小春的房間，沒人。
　　賀蘭嬈嬈冷哼壹聲，再去貍奴房間壹看，也沒人。
　　“嘿！”
　　賀蘭嬈嬈冷笑，回到自己房前，把障子門兒壹拉，果不其然，竹小春和貍奴正端端正正地跪在她的臥室之中呢。
　　賀蘭嬈嬈頓時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
　　這兩個得了便宜賣乖的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