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勝負！（二）

　　但是下壹刻，轟隆壹聲，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往前走了？”
　　女子眼皮壹跳，對著車廂外道。
　　“姑娘，前面有人攔住了。”
　　車廂外傳來馬車夫的聲音。
　　“什麽人？難道不知道這裏嚴禁停車嗎？”
　　女子眼皮壹挑，有些慍怒道，但是下壹刻她的耳中就聽見了壹個熟悉的聲音：
　　“既然要走，為什麽不下來打聲招呼呢？”
　　嗡，女子渾身壹顫，如遭雷殛。
　　馬車外靜悄悄的，女子不說話，外面的人便也靜悄悄的等待著她的回答。無人回答，氣氛壹片死寂。
　　女子臉上壹陣青壹陣白，目中也是變幻不定。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明白再也逃不過去，女子微微的吸了壹口氣，很快恢復了平靜。
　　“吱呀！”
　　馬車門推開，女子神色鎮定從馬車裏走了出來。前方，壹輛金黃色的馬車，富麗華貴，停在宮巷中央。馬車上壹條條袞龍的圖案清楚地表明了馬車主人的高貴身份。
　　而在馬車前方，幾道人影壹字排開，最中央的位置壹名年輕，俊美的皇子長身玉立，正是五皇子李亨。
　　“殿下！”
　　看見李亨，杜芷祺微微福身壹禮，神態落落大方，壹點都沒有慌亂的味道，就好像無意間的偶遇壹樣。
　　“妳這卑鄙無恥的女人，都到了這種地步，妳還要裝嗎？我們殿下對妳壹片真心，妳居然想害他！真是畜生不如！”
　　還沒等李亨開口，壹旁，李靜忠突然怒氣沖沖的上前，厲聲呵斥道。
　　如果眼神能夠殺人，杜芷祺早就死了無數遍了。
　　“靜叔！”
　　李亨突然大聲道，但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眼前的杜芷祺。
　　李靜忠渾身壹顫，立即知道自己失言，噤聲不語。
　　不管杜芷祺是什麽樣的人，也不管她做了什麽，她畢竟是五皇子的女人，而且五皇子對她用情極深，有五皇子在，確實輪不到自己說話。
　　“為什麽？”
　　李亨望著對面。
　　“殿下，發生了什麽事？妳怎麽會在這裏？”
　　杜芷祺壹臉詫異道。
　　“為什麽？”
　　李亨再次道。神情、語氣沒有絲毫的變化。
　　“殿下，是芷祺做錯了什麽嗎？殿下別生氣，告訴我，我壹定改！”
　　杜芷祺壹臉惶恐道。
　　“都到這個時候了，妳還要騙我嗎？”
　　李亨望著前方，閉上眼睛，身體都痛苦得微微顫抖起來。
　　他最信任的人，壹個每天都睡在他枕邊的人，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給她的人，結果確是別人派在自己身邊的間諜。
　　她口口聲聲說愛自己，卻時時刻刻恨不得置自己於死地。甚至都到了這種地步了她居然還想著騙自己。
　　“殿下，是在怪芷祺不辭而別嗎？我知道是我錯了，可是芷祺收到了家姊的來信，母親重病，讓我即刻回去。”
　　杜芷祺突然說著，突然低下螓首，壹臉的淒苦。
　　“我的書房藏書三千，那天在書房裏，只有妳看到我將那張名單夾入《詩經》，放到了書房角落的夾層之中。”
　　“父皇派人去取名單的時候，三千藏書壹冊都沒有動，只拿了夾層《詩經》中的那頁名單，而且連夾層都沒有破壞，不是熟悉的人是絕對做不到的。告訴我，除了妳之外，還有誰做得到，又有誰知道那張名單在那裏。”
　　李亨閉上眼睛道。
　　杜芷祺渾身壹震，頓時說不出話來。她哪裏會知道，聖皇派出的人會笨到連翻都不翻，直接去取那張名單。
　　“殿下，我什麽都不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誣陷我！”
　　杜芷祺臉色淒苦，騰地壹下跪在了地上。
　　“這個女人，都到這個時候了，都要死鴨子嘴硬！”
　　李靜忠緊緊地握著拳頭，心中氣得要死。
　　“妳不承認沒有關系，告訴我，妳姐姐給妳的信在哪裏？這麽短的時間，妳應該還帶在身上吧！”
　　李亨的聲音突然飄入耳中，杜芷祺渾身壹顫，壹張絕美的臉龐頓時變得煞白，毫無血色。
　　家姐來信，母親重病，這只是她臨時想出來的借口，又哪裏有書信可言。即便想寫，也根本來不及。
　　“哼，聰明反被聰明誤，現在妳還有何話可說！”
　　李靜忠也反應過來，陣陣冷笑道。
　　還是五殿下反應快，壹下子就抓住了她謊言中的破綻。
　　“是三皇子派妳過來的，對嗎？”
　　李亨道。
　　“殿下既然認定是芷祺幹的，芷祺也無話可說，要殺要剮，皆由殿下處置！”
　　杜芷祺跪在地上咬牙道，索性雙手垂下，束手待斃。
　　“妳起來吧，不要跪在我面前！”
　　李亨失望的閉上了眼睛。
　　“我們的情分到此為止，從此之後，我不認識妳，妳也不認識我，所有壹切都當做壹場夢吧，我只當我看錯了人，妳走吧！”
　　杜芷祺跪在地上，身軀壹顫，臉色確是比剛才更白了。
　　“殿下！”
　　李靜忠大急，李亨的反應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的，他本來以為李亨至少也會把她抓起來，但是沒想到居然就這樣放過了她。
　　“靜叔，不用多說了，壹切我自有主張！”
　　李亨伸出壹只手攔住了李靜忠，神情、語氣竟是讓人不容置疑，李靜忠壹呆，頓時說不出話來。
　　跟隨李亨這麽久，他這還是第壹次在李亨身上感受到這種上位者的威嚴和氣度。
　　“殿下成長了！”
　　李靜忠心中突然升起壹種明悟，霎時不再多言，往後退了下來。
　　相比起壹個女人，李亨在這件事情中獲得的教訓和成長才顯得更加的彌足珍貴。
　　從這壹點來說，這件事情或許並不見得是壞事。
　　“看來，侯爺早就預料到這壹幕了！”
　　李靜忠想起幾天前王沖曾經說過，無論五皇子做出什麽決定都絕對不要阻攔，突然明白了什麽。
　　“殿下，我知道說什麽都遲了，殿下的恩情芷祺今生無以為報，我會壹直銘記在心的。芷祺告辭！”
　　杜芷祺說著站起身來，眼中閃過壹絲復雜的神色，沒有再回到馬車，而是和李亨擦肩而過，徑直朝宮門走去。
　　壹直到她消失，整個過程，李亨都雙眼緊閉，始終沒有回過頭。只是當最後壹扇宮門打開，轟隆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李亨身軀才猛烈的顫抖了壹下。
　　李靜忠冷眼旁觀，也忍不住嘆息壹聲。壹直到最後，李亨都還是心生不忍，下不了手。
　　“殿下，這次真的要謝謝王公子，如果不是他，恐怕我們到現在都還蒙在鼓裏，不知道那個女子是其他皇子派來的奸細。若非王公子警覺，事先安排，只怕真的危險了，三皇子他們十有八九已經得手了。”
　　李靜忠壹臉後怕道。
　　他只知道皇子貪戀美色，所以才找了王沖來勸李亨。但是沒有想到，少年侯比他的警覺性還要高，壹眼就識破了杜芷祺。
　　最開始的時候，五殿下死都不相信，但是當他按照王沖說的，提前離開說去見夫子，壹切頓時展露無疑。
　　坦白說，當在書房夾縫裏看到杜芷祺的所作所為，就連壹開始對他起了戒備的李靜忠都嚇了壹跳。
　　書房中的那個杜芷祺，敏捷、利索，機警，和她平時表現出來的嫻靜、端莊截然不同。
　　“嗯。”
　　李亨點了點頭，擡起頭，目中波動了壹下，很快就恢復了鎮定和平靜。無論是出宮，回宮，見夫子，還是留名單，甚至包括主動找人偽裝自己的筆跡，以及與邊將來往的……
　　這壹切，都是王沖的意思。
　　到了最後，不但自己安全無事，反而是三皇子李琚進了宗人府，甚至自己也因為對不太受重視的秘天監的情況了如指掌，使得父皇龍顏大悅，贏得了父皇的青睞和寵幸，這是李亨壹開始所想不到的。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是讀多少書，武功練到多少級都達不到的。
　　不過仔細想想，這壹路過來，其實兇險重重，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驚險無比。
　　“告訴少年侯，多謝他提醒。我欠他壹個人情。另外，通知杜鴻漸、魏少遊他們，就說我要見他們。現在假名單的事情剛剛過去，就算我和杜鴻漸他們來往，也絕對沒有人敢說什麽。”
　　“另外，這段時間我要安心聽課和練功，沒有事情不要來打擾我。”
　　李亨道，眼中透出壹種往日的剛毅和睿智。
　　“是，殿下！”
　　李靜忠心中大喜。這麽久了，五殿下壹直和杜芷祺纏在壹起，廢荒功課和武功。
　　這還是他第壹次聽到李亨提出要主動學習功課和練功。
　　而且，經歷這件事情，李亨明顯成熟了許多，已經懂得借這個機會拉攏杜鴻漸、魏少遊他們了。
　　這是以前的李亨所不會的。
　　“奴才這就去辦！”
　　李靜忠喜滋滋，很快離開。
　　……
　　宮門外，壹道人影從皇宮中走了出來。站在茫茫的，人流洶湧，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杜芷祺終於回過頭看了壹眼身後巍然的金黃色宮墻。
　　沒有了其他人在場，那壹剎，杜芷祺有些傷感，有些迷茫，但很快壹切就消失了，融入人流之中，辨別了壹個方向，杜芷祺很快離開。
　　“侯爺，真的就這麽放她走嗎？”
　　在距離不遠的壹座酒樓，老鷹和王沖並肩而立，看著杜芷祺離開的方向，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兩面三刀，還試圖對五皇子李亨下手，這樣的女人，按他的意見根本不能留，這是養虎為患。
　　“即然五皇子都不願意殺她，放她活著離開皇宮，我們還有什麽資格動手呢？”
　　王沖憑欄眺望，淡淡道，神情倒是頗為的平靜：
　　“而且，木非草木，孰能無情。她雖然是別人派的間諜，但是這麽久的時間朝夕相處，未必就對五皇子沒有絲毫的感情。說不定，她已經受到了懲罰，又何必我們動手？”
　　老鷹眼中閃過壹絲詫然，似懂非懂。
　　“好，不管這些了。五殿子的事情已經結束，我們也該忙我們的了。”
　　王沖笑了笑，很快離開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