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功壹件

　　這壹下子，似乎給臨時工們註入了強心劑。
　　有壹人率先殺出來，大吼壹聲：“鄧校尉，妳說話要算數啊……”
　　“這尼瑪……”張靜壹瞠目結舌地看著壹個又壹個人沖出，壹下子的便與那魁梧的趙天王戰成了壹團。
　　又見有個臨時工，如弱雞壹般，被那趙天王壹把拎起，而後摔飛。
　　張靜壹左右張望，想猛地沖上去，可腿邁不動步子。
　　心裏似在打鼓，頭皮也發麻。
　　尤其是黑暗中，刀劍碰撞，濺起的火花，這火花稍閃即逝，張靜壹更覺得腿軟了。
　　可此時遠處殺的更厲害，這趙天王果然不愧他的兇名，哪怕七八人圍攻，卻也殺得興起，臨時工倒下了兩三個，便連王程也快支撐不住了，架著刀連連後退。
　　張靜壹狠了狠心，咬牙道：“我來啦！”
　　到了這個時候，退無可退了。
　　張靜壹提著壹把刀，瘋了似地沖上去。
　　這趙天王被人纏鬥，身上掛了幾處彩，卻更是勃然大怒，壹腳踹飛了壹個嘍啰，他似乎意識到王程是個硬點子，因而又與王程妳來我往，打作壹團。
　　卻冷不防，張靜壹從背面斜沖過來，口裏大呼道：“鄧二哥，妳自他左後方殺去。”
　　也不曉得這話有沒有起效果。
　　張靜壹只管著使盡全身的氣力，提刀自右後方壹刀砍去。
　　趙天王壹刀磕了王程的刀，朝左後方壹看，果然見幾個臨時工又殺來，正待打起精神，卻突的感覺自己的右後腰壹股鉆心的疼痛傳來。
　　疼痛令他的面目越加猙獰，循著方向看去，便看到壹個少年，正雙手顫抖著握著刀，而這刀尖卻已刺入了他的腰間。
　　他發出了怒吼：“妳偷襲！”
　　張靜壹嚇得臉色慘然。
　　此時，刺鼻的血腥讓他覺得渾身發軟。
　　他……殺人了。
　　不等趙天王返身要刺張靜壹。
　　王程等人趁此機會，壹把將趙天王打翻在地，壹群人將他死死按住，趙天王不甘地吼叫著，狼狽不堪。
　　終於完事了。
　　鄧健已打了壹個火把來，興沖沖地道：“如何，如何了……”
　　火光壹照，那地上被人按得死死的趙天王面帶著不甘和憤怒的面龐便清晰起來。
　　張靜壹也長長松了口氣。
　　王程興沖沖地道：“還活著，看來咱們是生擒了。好的很，好的很啊！”
　　鄧健此時卻是狐疑地道：“此人當真是趙天王嗎？”
　　王程已是蹲下，對這趙天王倒是壹臉敬意的模樣，這趙天王罵了壹通，而後道：“讓那小子……咳咳……來……”
　　張靜壹心裏想，方才我都不怕妳，現在還會怕妳？便大喇喇的上去，道：“妳便是趙天王？”
　　趙天王冷哼著道：“我趙某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只是……敢問妳是哪壹路的好漢。”
　　他死死地盯著張靜壹，居然顯得很認真。
　　張靜壹還未開口，壹旁的壹個臨時工便道：“說了妳也不知，此乃我們錦衣衛張千戶之子張靜壹！”
　　“張靜壹……那個廢物……”趙天王聽到此處，齜牙裂目，方才的時候，他似乎情緒還算穩定，畢竟似他這樣的大盜賊，不知遭遇過多少的風險。
　　可此時，趙天王似乎無法淡定了，情緒格外的激動，血氣上湧，後腰的血開始時如溪流，現在卻猶如開閘的洪水壹般飛濺出來。
　　只見他瞪大了眼睛，發出了壹聲怒吼：“蒼天哪……”
　　這般壹聲怒吼，驚的黑暗中的林莽裏無數的飛鳥紛紛騰空躍起。
　　下壹刻，趙天王直接頭壹歪，竟是氣絕了，只是他的眼睛依舊瞪得極大，在火光下顯得森然無比。
　　張靜壹嚇了壹跳：“我只捅他壹刀，他便死了？”
　　畢竟，方才還活蹦亂跳的呀！
　　張靜壹心裏隱隱有壹些負罪感，他真不想殺人。
　　鄧健在旁打著火把，卻是嘆了口氣道：“看來不是被刀捅死，是氣死的。”
　　“氣死的？”張靜壹驚訝地道：“誰氣了他？”
　　此話壹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張靜壹。
　　張靜壹壹臉莫名其妙的樣子。
　　王程也不禁嘆了口氣道：“似趙天王這樣刀口舔血之輩，英雄了壹輩子，就算是遭遇了不測，若是敗在了其他的好漢刀下，自然也無二話。現在卻折在妳這無名之輩的手上……當然是萬般的不甘心，怒急攻心……”
　　鄧健倒是八面玲瓏，連忙扯著王程的衣襟道：“好啦，好啦，王大哥，妳少說幾句……”
　　王程這才住口不言。
　　張靜壹：“……”
　　他不知道這算不算對自己的人身攻擊。
　　折在我手裏咋了？
　　於是張靜壹壹頭霧水地道：“這趙天王，也知道我張靜壹的大名？”
　　鄧健的表情有點復雜，最後還是道：“靜壹啊，妳有所不知，那南和伯口碎得很，當初趕妳出來之後，便四處說妳是個廢物，壹時在京裏也傳成了笑話，趙天王此人雖是巨寇，想來也有細作在京裏打探京城的動靜，或許聽說了壹些閑言碎語也未可知。”
　　得！
　　原來是本公子的名聲徹底臭了。
　　張靜壹胸膛起伏，氣得不輕：“南和伯這樣侮辱我，我在此立誓，死也不入贅他南和伯府。”
　　鄧健：“……”
　　正義之言放完了，可張靜壹的心思卻在這趙天王的屍首上。
　　張靜壹原本以為，最好的結果就是將這趙天王活捉，現在這趙天王卻死在自己的刀下，讓張靜壹心裏很是不平靜。
　　他真不是矯情，只是這種取人性命的事，總是讓張靜壹有壹種說不出的不適。
　　眾人點驗了壹下，臨時工，其中壹人的手臂也脫臼了，即便是王程，小腿處也有壹處刀口，好在傷的並不深。
　　這可是圍毆，還是偷襲，張靜壹終於知道，為何這趙天王能夠縱橫山西和北直隸了。
　　另壹旁，卻有人美滋滋地去取了趙天王的首級。
　　又有人從陷阱裏撈出壹口箱子來，這箱打開，裏頭竟有大量金銀，還有女子的珠花和銀釵。
　　這壹下子，眾人的眼裏都放出光來：“這裏頭價值，只怕不下五百兩紋銀。”
　　“妳看，果然傳言是真的，前幾日，這趙天王帶人下山攻破了山下的曾家莊，聽說殺了七十多口人，我還以為只是傳言，妳看這麽多的珠花、釵子，噢，還有……這裏有塊玉……”
　　“殺了這麽多人？”張靜壹打了個寒顫，他瞥見這箱子裏，果然是各種金銀珠寶，甚至還可見黏了皮肉的銀墜，這顯然是直接被人從耳上生扯下來的。
　　張靜壹這壹刻，臉色蒼白，他第壹次殺人，也第壹次感受到這世道的殘酷。
　　他竟暈乎乎的，鄧健等人卻是歡天喜地，這壹次收益頗豐，只這趙天王隨身所帶的寶物，至少價值在五百兩銀子以上，這可是壹筆大財啊。
　　張靜壹讓人收拾壹番，目光卻落在前世那考古發掘的現場。
　　張靜壹很清楚，趙天王打家劫舍十幾年，埋藏在這藏寶地中的財富，卻不知有多少，他攜帶這些寶貝來此，不過是藏寶罷了，那麽那地下，還有多少寶貝呢？
　　只是張靜壹並不想現在就將這趙天王十幾年來的積蓄壹起發掘出來，因為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還很弱小！
　　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啊！
　　等將來適當的時候，自己還要在這裏看看這趙天王到底有多少的家底。
　　另壹旁，王程卻用壹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張靜壹。
　　他拉扯著張靜壹到了壹旁，低聲道：“三弟，趙賊的行蹤，可是義父告知妳的？”
　　他只能如此解釋了。
　　“妳認為是便是吧，現在當務之急，是將人救出來。”
　　王程此時不得不對張靜壹刮目相看了，他深吸壹口氣：“有了這趙賊的首級，何止能救義父！這可是大功壹件，趙賊危及京師，便連陛下也為此擔憂，有了這樣壹樁大功勞，三弟的前程似錦啊。”
　　張靜壹連忙道：“都是大家夥兒的功勞。”
　　王程卻搖搖頭：“我們只是出了壹些力而已，我再去搜尋壹下，看看是否有證明趙賊身份的東西。”
　　搜尋壹番之後，果然尋到了壹些東西，王程大喜，於是連夜下山。
　　……
　　紫禁城。
　　此時，在暖閣裏，小宦官正躡手躡腳地躬身進去。
　　青年天子正微微低著頭坐於禦案之後。
　　小宦官輕聲道：“陛下。”
　　青年天子緩緩地擡頭，壹雙眼眸只輕描淡寫的掃了宦官壹眼，而後又垂下，之後淡淡道：“何事？”
　　“西廠奏報，錦衣衛辦事不利，致使趙賊屢屢侵擾，其中錦衣衛副千戶張天倫屍位素餐，因此，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上奏，請求處副千戶張天倫極刑，以儆效尤。”
　　青年天子略有怒氣，雙目虎視小宦官壹眼：“諸衛進剿不利，廠衛無能，最終只歸罪於壹個小小的錦衣衛副千戶嗎？”
　　小宦官已嚇得魂不附體，忙是匍匐拜倒：“奴萬死。”
　　青年天子臉色稍稍緩和：“魏伴伴是東廠提督，他如何說？”
　　“這正是魏公公的意思，魏公公認為……”
　　小宦官戰戰兢兢地繼續道：“魏公公以為，這趙賊猖狂，又擅鼓動人心，能糾集賊眾數千，而朝廷對其所知甚少，這自是廠衛的失職，以至朝廷雖屢屢進剿，卻不能收尾相顧，顧此失彼。正因為如此，先治錦衣衛副千戶張天倫玩忽職守之罪，才可以儆效尤。教這廠衛上下人等，知道朝廷進剿趙賊的決心……”
　　青年天子怫然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