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大雨

　　對於謝必安的死，王旭並沒有顯得太傷心。
　　他們只是普通朋友，而且死亡並不是結束，還可能是新的開始。
　　倒是五月初的這場雨，讓人有點搞不懂了。
　　下起來，就沒了要停的意思，整日裏不是大雨便是小雨，聽說已經有地方水流成河，淹了好多地方。
　　“院主，雨越下越大，我們所在的金鰲角，已經被淹了五分之二，再這樣下去就要被淹沒了。”
　　王旭站在雨亭中正在看雨，便有學生前來稟報。
　　看著眾位學生們慌張，無措的樣子，王旭面沈如水：“每逢大事有靜氣，我是怎麽教妳們的？”
　　“院主，我們不是心不靜，而是除了書院以外，很多人家裏也發水了，大家歸心似箭啊。”書院中，學子不只是杭州的，其他府郡的人也有。
　　聽說整個江南都在下雨，很多外地學子坐不住了，壹個個都想回去看看。
　　“大雨連綿，下了半個多月都不停，看上去還要再下壹陣子。而且大雨過後，往往還伴隨著瘟疫，洪澇，造成作物減產或絕收，使得百姓流離失所，影響不亞於十年前的北方大旱呀！”
　　王旭眉頭微皺，對站在身邊的劉河吩咐道：“取我的筆墨紙硯來。”
　　“是，院主...”
　　劉河雖然不知道王旭要做什麽，可還是規規矩矩的執行了。
　　等到劉河將筆墨紙硯取來，王旭讓人將宣紙割開，分割成壹張張巴掌大小的紙條。
　　鎮水！！
　　王旭壹氣呵成，調動文氣，在紙上寫下了鎮水二字。
　　“妳們歸心似箭，身為院主，我不應該阻攔妳們回家盡孝，不過在離開之前，妳們每人帶壹張鎮水字帖。這張鎮水字帖，由我親自書寫，堪比大儒墨寶，放在自家宅院中能阻止洪水入侵，希望妳們能好生利用，庇護鄉裏。”
　　王旭的書院中，眼下只有二百多位學生，壹壹書寫也不過幾百字。
　　這個時候，王旭反而有些慶幸書院人少了，不然換成那些學子數萬的大書院，這得寫到什麽時候去。
　　“謝院主。”
　　學生們壹個個興高采烈，他們大多只有秀才功名，護住自己就算不錯了，哪能庇護家族跟鄉裏。
　　別看王旭說的輕松，實際上這個鎮水字帖，足以守護周圍數裏方圓，將壹個村莊包裹在內。
　　在洪水面前，普通村莊說被吞就被吞了，有壹張這樣的字帖在，不知能救下多少性命。
　　壹連寫下兩百多張字帖，饒是以王旭的文氣都有些消耗過度。
　　不過，他還是堅持了下來，因為這二百張字帖，代表著方圓千裏的國泰民安，數百萬黎明百姓的生死存亡。
　　要是辦不到也就算了，能辦到，王旭也不介意出壹份力。
　　“帶上行李，拿上字帖，妳們也返鄉吧，等到洪水退去妳們在回來。”
　　王旭甩了甩有些發酸的手，看著圍在兩旁的數百學子，笑道：“這次大雨，壹時半會停不了的，去吧，妳們的家人在等妳們。”
　　“院主保重...”
　　學子們紛紛與王旭告別，收拾行李開始返鄉。
　　王旭目送眾人離去，看著越發空曠的校園，嘆息道：“天災人禍，多事之秋啊！”
　　“老爺，我們要不要回去看看？”
　　等到學生們走了，劉河也不再叫王旭為院主，壹口壹個老爺的叫著。
　　王旭微微搖頭，他在家裏留下了大量文寶，再加上有狀元樓在，洪水是不會侵犯王家的。
　　相比王家，他反而更關心法海的情況，法海在信中說五月底會過來，現在都五月中旬了，也不知道這場洪水有沒有影響到他的行程。
　　想來影響不大，壹年前法海便能斬殺準五階存在，壹年之後應該更厲害了，再厲害的洪水也拿他沒辦法。
　　就怕法海見不得民間疾苦，硬頂著心魔去普度蒼生，半路上把自己給玩脫了。
　　“妳守著書院，我去外面看看。”
　　王旭對著劉河吩咐壹聲，站起來往雨中而去。
　　“古木陰中系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王旭壹邊走壹邊吟詩，走到雨中的時候，身上出現了雨篷，手上出現了木藜，壹步步走入風雨之中。
　　鎮江府...
　　“姐姐，江南之地，這裏的雨是最大的，鎮江口隨時有決堤的風險，怎麽不見鎮江知府來鎮水？”
　　“鎮江知府，前段時間剿滅白蓮教分舵，與白蓮教的舵主兩敗俱傷，恐怕還沒養好傷勢，怎麽顧得上這個。”
　　“那怎麽辦，鎮江知府是大儒，有他在鎮江口才不會決堤，少了他，上哪找第二個願意鎮壓江口的大儒去？”
　　江河湖泊泛濫，本就是天道輪回，鎮壓江河強行平復洪水，是功是過還很難說。
　　讀書人上體天心，下為黎民，天在上，民在下，這個主次順序是壹定要分清的。
　　更何況，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鎮壓江河泛濫，本就是當地知府的責任，大家同黨伐異還來不及，誰會願意插手呢。
　　永遠不要低估文人的狠毒，宋代的文人，寧可給遼國、大理、西夏提供歲幣，也不願意將財政用於國防，提高將士們的地位，由此可見壹斑。
　　所謂的壹心為公，那只是嘴上的口號。
　　口號是什麽，那是用來說的，不是用來做的，古往今來哪個朝代不是如此。
　　“姐姐，雨越下越大了，妳看江邊，有幾位進士在治水，他們根本不行啊。”
　　鎮江口上，有幾位鎮江府上的主官在治水，這些人雖然都是歷代的進士，可終究不是大儒，還鎮壓不了鎮江。
　　要知道，鎮江口只是個稱呼，本身是屬於長江流域的，鎮江口決堤，就相當於長江泛濫。
　　哪怕大儒親至，鎮壓江口都絕非易事，換成進士就更難說了。
　　“姐姐，我們出手嗎？”
　　鎮江口上空，看著搖搖欲墜的江堤，壹白壹青兩個身影隱於雲間。
　　聽到妹妹的話，穿白衣的女子猶豫不決，仿佛很難下定決心。
　　青衣女子見了，氣的直跺腳，道：“姐姐，我們得了觀音菩薩點化，不是說好要濟世為民的嗎？妳是四階的準妖王，我是四階大妖，妳我又是蛇類，天生善水，咱們姐妹兩個合力，不見得比大儒鎮水的效果差。”
　　“我突破在即，鎮得住水還好，要是鎮不住，惹得天怒人怨，恐怕有天道反噬之危。”
　　白衣女子有些猶豫，不過臉色卻有了松動。
　　片刻之後，白衣女子銀牙緊咬，開口道：“豪雨成災，卻是管不得那麽多了，小青，妳我施法鎮水。”
　　“好嘞，就等妳這句話呢。”
　　二人伸手對著江面壹指，大浪滔天的鎮江口，肉眼可見之間風消雲散，浪潮都變得不如之前猛了。
　　江邊上的鎮江府壹眾官員看了，大喜過望，高聲道：“雲上的是道家高人還是佛家修士，可否報上姓名，這次的恩情我鎮江府記下了。”
　　“姐姐，他們在問我們的名字唉！”
　　“別說話，要是被他們發現我們是妖族，恐怕今天就難以善了了。”
　　青衣少女見了，頑皮的吐了吐舌頭，跟著姐姐壹起安心鎮水。
　　沒壹會的功夫，被鎮壓的江水開始反彈，猶如怒龍壹樣發出咆哮。
　　“哎呀，反彈的力量好大，姐姐我要頂不住了。”青衣少女只是普通的四階大妖，如何能鎮壓江口，持續了片刻就有點後繼乏力。
　　白衣女子面露難色，她此時是人身，無法發揮最大法力，面對鎮江的反撲也是兇險至極。
　　而就在二人進退不得，難以招架之時，壹朵祥雲從天而降。
　　“善哉，善哉，沒想到天下間還有如此好妖，妳們二妖為民治水，大功大德令小僧敬佩。”
　　白衣和尚手拿拂塵，腳踩祥雲而來，掃了治水的二妖壹眼，盤膝坐在雲端手掐法咒，低語道：“阿彌陀佛，天災禍劫乃凡人必經，但我佛慈悲，大慈大悲，就讓小僧助妳們脫離苦海吧。”
　　白衣和尚說完，拂塵壹掃，壹道金光從天上打落。
　　周圍的積雨雲，遇到佛光頓時融化，沒有了瘋狂暴雨的加持，鎮江口的壓力瞬間減去三分。
　　“哇，好厲害的和尚，不過他怎麽拿著拂塵，那不是道士拿的嗎？”青衣少女連連拍手，大呼小叫那種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引得白衣和尚也不由多看了壹眼。
　　“小青，和尚也拿拂塵的，就像道士也能敲木魚壹樣，兩教的很多法器與禁忌都是相通的。”白衣女子解釋壹句，聽得年輕僧人含笑點頭。
　　壹笑之後，年輕僧人收斂笑容，舉起手中的金缽，沈聲道：“甘露之泉，洗除汙穢，楊枝輕灑，普渡愁團，收！”
　　轟隆隆！！
　　無數江水沖天而起，化為壹頭水龍，當頭向著金缽沖去。
　　那金缽也不知道是什麽法器，任由江水進入其中，就是不見到水滿而溢。
　　岸上的鎮江府壹眾官員見了，齊齊寫起鎮水祭文，只見道道文氣沖天而起，不斷平息江水的怒氣，連連暴漲的水位第壹次有了回落。
　　“好厲害的和尚，他才多大，居然踏入羅漢境了！”看到年輕和尚的治水功夫，比自己這只蛇妖還要厲害，白衣女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畢竟，她是蛇，蛇屬水，在水行上天生就有加持。
　　年輕和尚的法術，治水的效果比她還厲害，八成已經踏入羅漢境了。
　　“莫非，此人是哪壹脈的當代佛子？”
　　白衣女子暗暗心驚，說起來她也跟佛教又關系，當年要不是觀音菩薩點化，也不會有她的今天。
　　面對疑似佛子的年輕僧人，白衣女子既羨慕又嫉妒，心情之復雜，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大威天龍，世尊地藏，二位施主，以後好自為之吧。”
　　看到江水平息，烏雲散去，年輕僧人腳踏祥雲而去。
　　青衣少女見了，急急忙忙在後面追問，問道：“小和尚，妳叫什麽名字？”
　　“貧僧，金山寺法海！”
　　法海手中拂塵壹舞，化成佛光遠遁而去。
　　“法海，我叫小青，餵，妳別走啊！”
　　小青看著遠去的佛光，嘟著嘴對白衣女子說道：“姐姐，他走了。”
　　“我聽過這個法海，他是地藏壹脈的轉世高僧，也是這壹屆的佛子，妳最好離他遠點。他們這些覺醒過前世記憶的轉世高僧，壹個個心狠手辣，殺妖不眨眼的。”
　　聽到法海的名號，白素貞臉色大變。
　　地藏王鎮守地府，是地府的守護者，佛教開辟輪回之後，地藏王在佛教四脈中威望大增，這壹脈的人目前十分活躍。
　　“姐姐，我們受過觀音菩薩點化，又不做壞事，怕這些和尚做什麽。說不得，姐姐妳日後修成正果，褪去妖身，也能成佛作祖呢。”
　　小青性格天真，什麽話都敢說。
　　白素貞不同，深知禍從口出的道理，沈聲道：“休要胡言，菩薩對我說，我此次入世修行，要渡情劫與殺劫。情劫，應該落在那個姓許的書生身上，殺劫，保不準就在這個和尚身上。
　　看到這個和尚的時候，我本能的壹陣心悸，修行到了我這個境界，對外界反應無比敏感，心悸往往預示著什麽。
　　只可惜，妳我二人不通術數，算不得前因後果，不然也能早些招架。”
　　“怕什麽，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嘍。”
　　小青把玩著自己的青絲，隨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主動抱住白素貞的手臂，壹臉哀愁的問道：“姐姐，妳應情劫之後，會不會不要我了？”
　　“傻丫頭，妳跟在我身邊修行了五百年，我怎麽會不要妳呢。”白素貞壹臉無奈，彈了彈小青的腦門。
　　小青搖晃著白素貞的手臂，幽怨的說道：“姐姐，妳說我們在竹林中不是很快樂麽，為什麽妳壹定要入世應劫？修行究竟有什麽好的，我們就安安心心做自己的小妖，永遠在壹起多好。”
　　白素貞聞聲，笑而不語。
　　小青壹直生活在她的羽翼下，怎麽會知道這五百年來，為了守護這份寧靜，她在外面打跑了多少佛、道、妖三族的高手。
　　要是沒有這份實力，她們姐妹二人早就被人吃幹啃凈了，還談什麽逍遙。
　　逍遙，不是用嘴說出來的，而是用實力打出來的。
　　修行路上，不懂這個道理的人，早就死的骨頭渣子都不剩，墳頭草三丈高了。
　　儒道世界